丁乃竺
剧场制作人
没有人不喜欢旅行,但比起我,赖老师更喜欢这项活动。他称自己是我们家的旅行社,每次出行,他负责订票、行程、开车等等,我负责配合。
我们年轻时只要有空档就会启程,很多时候是出于赖老师对那些他所读过的作品、艺术家的好奇,他想去亲眼看看。去任何一个地方,他都会事先做很多研究。所以说是旅行,实则是游学。后来工作越来越忙,也常常去不同的地方工作,就趁着工作的时候顺道去周边旅行。
去意大利或法国,美食和艺术让人愉悦;去到云南,自然风光很美,少数民族原住民们也非常可爱;我们去依山傍水的江西会昌、赖老师的家乡建了一个戏剧小镇。会昌镇上的人都很淳朴——当地的“人”本身总是会构成旅行中一种重要的感受。比如,不丹人也有一种淳朴性,我喜欢他们,也许跟我女婿是不丹人也有点关系。我喜欢不丹,那里空气很好,没有受到太多污染,是个很纯净的地方。
我们旅行前一定会做的准备,一是关于天气,怎么携带衣物;二就是关于目的地人文的基础了解,早期是找书来看,后来就通过网络。但通过这些手段了解的,都是比较初级的,主要是为了安全做准备。旅行对我来讲最重要的是真正地去体验,更勇敢地去体验。
去菜市场,去教堂,去博物馆。在欧洲,历史上最重要的文化都保留在教堂里,而菜市场是一个城市具体生活的写照,像意大利的市场,色彩纷繁,漂亮得不得了。
我时常觉得整个欧洲都在靠他们的祖先“吃饭”——每个地方都跟他们的祖先有关,所以值得我们一面研究历史,一面去观赏。
像我和赖老师很喜欢凡·高,我们去荷兰看凡·高的画展,去他生前居住过的奥维尔镇寻访。19世纪末期,凡·高住在那儿的时候其实很受人嫌弃,直到多年以后,人们发现在那里他用生命最后的七十多天留下了大量的画作。后来这个小镇上的居民就写了一封信给凡·高的后人,表示忏悔。我当时看到觉得很感动,至少他们还怀有歉疚、感恩之心,以这样的方式来纪念他。
赖老师在旅行时很喜欢自己开车,他觉得可以通过开车认识城市。确实他方向感也非常好。
我们曾经在苏格兰租了一辆车四处游玩,有一天要去我们在当地预订的、一家古堡一样的酒店入住,GPS定位显示在城外。苏格兰很美,视野开阔,因为多雨,一路上好多彩虹。谁知车子一路开到野外,忽然抛锚。我们完全傻眼,不知道怎么办,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,真的是荒郊野岭,什么也没有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才有另一辆车经过,看到我们抛锚在道路中间就停了下来。那位司机先生下车后,我们就说不好意思,拜托你,只想跟他借电话联系谁看看。他冒出一句:怎么我连休假都没有办法休。我心想我只是想跟你借个电话,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。结果他告诉我,他是一名汽车修理工。这简直是奇遇。
我旅行很看缘分。时机、参悟都是缘分。
我们在德国,半夜街上一个人、一辆车也没有,德国人仍然要等红绿灯。这个民族对秩序、对规则是如此地坚持。然而到了印度,就没有这种规则了。我们是比较早期去印度的游客,那时当地的条件还不太好,大家都觉得印度又落后又混乱。别人都觉得很奇怪,我为什么会喜欢印度,但我觉得自己切实地被它文化的多元性和丰富性所打动。我觉得很有意思,很神秘。
我第一次到日本的时候也很惊讶,这个地方这么干净,人都这么有礼貌。后来有朋友和我说笑,说你到了日本三天,你想写一首赞美诗,住了一个月,你想写一本书,住了一年,你会无言以对。不论去哪儿,当你真的居住在那里,就是另外一种体验了。
我去任何一个地方,只有零次和好多次。
我一直跟赖老师说,我想去南美洲,我们还没有机会去到南美。赖老师觉得坐飞机有点远,因为现在他的腰不是那么好,他会比较辛苦。可我还是心系南美,那是一个我还没有去探索的地方。我喜欢这种神秘性。越是神秘,我就越有兴趣,因为生命也是很奥妙、很浩瀚的。
人是被笼罩在自己已知的视野里的。我们只相信我们的眼睛,有限的视力和听力让我们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子,我觉得很可笑。就好像量子力学的出现,已经证明了一些悖论的存在——如果你相信的是宏观的相对论,你就不会再去相信量子力学。
有太多东西是超越人类的感知和理解的,或者说,现在的我们还没有工具去了解。对我而言,最重要的是把眼睛张开,把自己内在的界限打开。用几天,几个礼拜,去增长知识,认识世界,认识自己。如果以为生命一定就是这样,世界一定就是这样,那就有点太狭隘了。
内容监制:孙哲
策划:ELLE专题组
编辑:Sherr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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